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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临沭少女校园内被谋杀辱尸疑案(六)王广超讲述全过程

wapi 没药花园 2024-04-13

好冷的天,我抱着热水袋写的。

张志超案 | 山东临沭少女在校园内被谋杀、辱尸疑案
山东临沭少女校园内被谋杀辱尸疑案(二)遇害时间
山东临沭少女校园内被谋杀辱尸疑案(三)被锁住的厕所
山东临沭少女校园内被谋杀辱尸疑案(四)尸体和现场
山东临沭少女校园内被谋杀辱尸疑案(五)矛盾的证词

(字数1,0198)

第五篇发表后,随着陆续有当地人提供关于公交车的信息,我在这里对上一篇进行补充修正。我想说明下,不管这个信息指向什么,只要是真实的就会采纳,不存在刻意引导到任何人身上。

班主任称案发当天傍晚放学后,他向同事借了车,骑车去公交车站,随后坐车去了古龙岗中学女朋友那里,第二天早上又回到了临沭二中。

1,经当地网友核实,2005年古龙岗中学校址和现在我们地图上搜索的地址是一致的。

2,2020年地图看,从临沭二中到古龙岗中学需要2个半小时,包括了下公交车后步行到古龙岗中学6公里。但据两位网友反映,2018年以前步行距离只有一公里。2018年后老桥限宽,公交车开不过去,步行距离才需要6公里。

3,从临沭二中前往公交车站大约2.7公里,骑自行车14分钟。下了公交车不到1公里,步行7-10分钟。据多位网友估算,当年班主任跑一趟单程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多。

(从学校到当年公交车的站点,由一位网友提供)

4,有许多网友对2005年有没有这么晚和这么早的公交车表示质疑。一位网友访问了5名临沭老司机后总结:当年下午最晚临沭发车是5点至5点半,早上从乡镇往回临沭最早的是6:10至6:30。因为当时跑乡镇的车都是私人的,所以主要取决于那天有没有人坐。如果人很少就早结束运营,人多可能略延长。

5,班主任自称5点后到教室发钱、再去找车主借自行车、走到自行车停车处、推车出校门、骑14分钟到车站。他能否赶上当天去古龙岗的车,第二天7点又回到学校?理论上一切赶巧的话也可以实现。

6,借来的自行车放哪儿了?他会不会带自行车上公交车?有当地网友向开公交的家人求证后认为,更早以前私人公交上有铁架子可以放车,但到了2005年已经不允许了。自行车若不能上公交,只能留在车站过夜。


有一些临沭人留言:我们当地人相信就是张志超干的。我有时看见这样的留言,会询问一下他们这么认为的理由,但目前没有得到有说服力的答案。有的是基于张志超面相;有的是基于谣言,譬如王广超是自首的;有的是随大流:“他的同学都这么觉得,还会假吗?” 可没人追问这个论据本身的真假。

还有人会问:“如果张志超没做,为什么连他的好朋友王广超也要指认他呢?”

许多人想知道张志超和王广超本人是怎么说1月10日失踪当天他们做了什么,以及审讯是个什么样的过程,以此想弄明白到底哪一环出了错,才会出现这样的证词。

我前段时间和王广超有过交流,也在那时才知道他也在看这个系列的文章,并且看得很仔细,还向我指出了卫生室的位置错误。(卫生室应该在停车处旁边,而不是教学楼背后)

他在整个交流过程中都非常坦然,问无不答,思维条理比较清晰。
 
今天这篇,我们先看下王广超当年指认张志超的证词是什么样的,再看看他现在的解释。


王广超的证词

王广超当年的证词修改了太多版本,这是其中一个,发生于2005年2月13日。

问:你是怎么遇到张志超的?
答:我头天买水果吃了肚子不好。我跑完早操准备回宿舍找纸大便的。刚走到五楼楼梯那地方遇张志超,张志超从五楼往下走的。【张志超为什么会在五楼?】他走的很急,脸很黄,我才问他:“你那么忙干什么的?”他拍我一下说:“快下去。”我就跟他往楼下走,边走的时候他就给我说:“我把高婷给杀了,得赶紧藏藏,别叫老师发现了。”【把杀人说得如此轻松,完全不符合普通罪犯作案后的紧张回避心理。】俺两人说着就到三楼洗刷间门口了,他说:“你在这个地方等一下,我去找个袋子。”我就站楼梯和洗刷间之间,刚等一下功夫他就从楼下跑上来了,手里拿个白色的大化肥袋子。他急忙进洗刷间,在他进洗刷间的时候,明明【王胖明的小名】和另外一个男生从北边宿舍来了。明明在前边,我见明明来了之后,我就忙的进洗刷间去给张志超说。在我进洗刷间的时候,明明就赶到门口了,我就转身出来了。张志超也从里边出来了。明明就问:“你弄什么动静?”张志超回答一句什么我记不清了,我就往洗刷间门南走,等到另一个男生赶到时,我就到拐弯那地方了。他们说什么我不知道,我自己就上教室了。

问:你进洗刷间了吗?
答:进了,只进外间,没进里间。

问:你见什么东西了吗?
答:因为里间门关着的,什么也没见着。

问:你见高婷尸体了吗?
答:没有。

问:张志超告诉你高婷死在什么地方了吗?
答:没告诉我,就说一声在洗刷间了。

问:他说没说什么时间把她杀了吗?
答:没说。

问:自你见到张志超以后,张志超离开过约几次?
答:就一次,他拿个袋子来。当时他一下就跑回来了。【张志超自己证词称第二天拿的袋子】

问:你见他去买锁了吗?
答:没见有什么锁。【张志超自己的供述说去买锁了】

问:张志超给你说过没说过他为什么要杀高婷的事?
答:没说过。

问:你以前认识高婷吗?
答:不认识。

问:张志超认识吗?
答:不知道。

问:你是几班,教室在什么地方?
答:我是11班,教室在三楼洗刷间南边往东拐的地方。

问:你认识明明吗?
答:认识,只知道小名叫“明明”,他当班长。

问:另外和他一起去的那个叫什么?
答:不知道。他和明明从一个宿舍出来的。
【其实王广超认识杨相灵,他们是初中校友。因为警方未告诉他名字,他自然不知道。】

如果说王胖明的证词只是指出走道上站着张志超和王广超,那么是王广超的证词直接交代了张志超承认杀人。


以下是我和王广超交流部分内容的录音整理,得到他的许可后公布。从中我们可以看出这个虚假证词发生的过程。其中一个此前未被披露的细节揭露了王胖明的心理。
 
“当时没有听说过有校花之类。”

Q:你跟张志超是初三的同学,对吗?初一初二不是?
A:就初三。
 
Q:高中同班过?
A:同班过,刚入高中的时候是分到十三班,当时因为整个班级就我俩以前在初中认识,因为当时刚入校的时候都是自己挑座位嘛,张志超个子比较高,我呢也一米七多,当时反正我们挑的是倒数第二排还是第三排,我忘记了。反正我们挑的是一个桌(同桌)。就这样子上了一个多月,有一次考试要分文理,之后我们就不是一个班了。
 
Q:分班后你的宿舍是在五楼,教室是在三楼是吧?
A:我宿舍是在顶楼(六楼)。那个学校不知道你去过没有?顶楼就是平层上面就又多了两间那种。

       (打马赛克的地方也有两间男生宿舍)
 
Q:我知道中间就是一个男生宿舍,那个是六楼,我记得。
A:对对,我宿舍一直没搬过,都在那里。最早的时候,我和张志超也是在六楼住,后来(文理分班后)他搬到二楼住了,我就没动过。
 
Q:你以前见过高婷吗?
A:没有,我没见过这个人。
 
Q:有同学说她是你们学校比较出名的女生,但你没有印象吗?
A:其实,我觉得这个可能也是她失踪后网友的说法吧。当时没有听说过有校花之类。
 
Q:对当年20班的班主任还有印象吗?
A:没有印象了。但当时我们那一届有很多老师是师范学校刚毕业的。包括我们刚入学的时候,十三班也是很多刚毕业的。
 
“当时我一直坚信,我绝对没有遇到过他。”
 
Q:1月10日那天你参加了升旗和跑操吗?
A:我都参加了。警察刚把我叫去的时候,就已经把我吓懵了。他问我直接指的是:一月十号那天你在干嘛?像普通人,假如突然提一个月之前的某一天在干嘛怎么会记得。当时我们学生都是三点一线嘛。我在想到底是干嘛,我说就是上课。然后(他问)你还干嘛呢?我说不知道。然后他给我提示:那天是礼拜一。然后我说我在升旗,他就给我灌输的思想就是:我没有,我遇到张志超了。
 
Q:最后警方还是相信你去参加了升旗和跑操,只不过是在跑操回来后才遇见张志超的。
A:当时我一直坚信,我绝对没有遇到过他。我说你可以去问我的班主任、体育委员。因为当时我们假如不跑操,或者身体不适,肯定要给班主任说的,班主任都会有记录。因为我从来没有请假过,所以说跑操没跑操,我肯定是知道的。
 
Q:你在1月10日早晨出现在教学楼西侧了吗?
A:我不可能去那边的,这个概率都没有的。因为我们升国旗是在教学楼前面,不是在西面操场。跑完操之后,大部队又回到教学楼前面东侧集合,然后我们就上楼上宿舍、上教室。假如说我上六楼宿舍的话,我到西边根本没有路走,我只能走中间。而且我的教室是在三楼东边,我应该是朝东走了。我不可能去西边绕一大圈,没有道理的。当时那个警察告诉我,我(出现在)在西面三楼,我自己在想我不可能去那里。

(三条线汇聚的地方就是升旗和跑完操集合的点)
 
Q:你是2月11日中午被警方从家里被带走,2月13日是第一次认罪吗?能说下这是怎么个过程吗?
 A:我记得是正月初四的中午。当时我家里有个小卖部,我母亲去我外婆家了,就是回娘家走亲戚。我和我爸在家。我爸中午说,你妈不在家,你自己去煎饺子吃吧。我正在厨房煎饺子的时候,突然来了四个警察,问我叫什么。我说叫王广超。他说那你跟我们走一趟,我们了解一下情况。
 
我爸过来了,问干嘛的?他们说把王广超带去了解一下情况,一会就送过来。然后我就跟他们走了。我上车之后,他们就开始打我,问知道为什么叫你吗?我坐在最后排中间,两边两个警察打我,我说不知道,吓懵了当时。他说这么大事情你都不知道?我说什么事情?他们说你自己说。我说我不知道什么事情,你到底让我说什么?然后就这样一路到了刑警队。
 
他们让我在那个审讯室,把外套、裤子脱下来,坐在地板上,把我手从后面铐起来。就是问我那么大事情你能不知道?让我猜。我说知道我们学校有个女学生失踪了。他说,对,就这个事情你交代一下吧。我说我不知道交代什么。就这么审。
 
当时他们给我的感觉是让我承认那个杀人的事情,想把我也加入和张志超同谋,两个人一起做的案子。因为他们给我丢了一本法律的书,书上有主犯,还有从犯什么。但是后来突然又没有,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把我定成了一个包庇。
 
他们还翻到一页就是教唆、窝藏、包庇等,让我读。大约有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吧。然后又过来询问我。我说我不知道什么事情,你们让我说什么呢?
 
(张志超)那边审完之后,(警察)拿着口供过来跟我说,你的同伙已经交代了。张志超是如何把高婷杀害,又如何碰到了我,见了面之后,张志超又问我说“你慌什么”。就是两人见面之后的话,给我灌输起来。
 
一夜也没睡觉,就一直坐在地板上。他们换人过来审问,一批一批,也不知道有多少个人。

【为了避免引起争议,此处省去王广超回答的具体刑讯方式。根据再审判决书,当年的四名侦查人员均表示未对张志超(和王广超)进行刑讯逼供。】
 
第二天因为我一夜没回家,我爸过去找我。然后警察说你起来看一下,你爸已经过来了,你这个事情说完就可以回家了。你起来看一下,我们又不骗你。他们让我站起来,我爸刚好就在那个窗户外面,我看到我爸了。当时我想着我能回家就好,我回家给家里说说到底什么事情。然后我就把他们让我说的,全都说了。


【没药花园】我们可以推断证词引导过程是这样的:
王胖明在2月11日夜间只说在走廊上遇见张志超和王广超,给听者留下的印象是两个男生共同作案。 结合当年的审讯过程以及王广超个人感受看,警方一开始也想指控他和张志超共同强奸杀人。 但王广超很肯定自己参加了升旗跑操,并让侦查人员去和班主任以及同学求证。(我相信警方确实去求证了)他们想:这下棘手了,原来他去参加了跑操,还有那么多证人,没有作案时间。于是他们只能修改故事,改成张志超完成藏尸后才遇见跑操回到楼上的王广超,找他看守洗涮间。于是王广超“侥幸”从从犯变成了包庇。 但是,侦查人员有没有发现:这证词里的时间线依然严重对不上呢?


王广超参加了跑操,意味着回到教学楼至少在6:32(曾有记者做过实验,从集合处跑回三楼需要1分30秒至2分钟)。但是根据王胖明和杨相灵的证词,他们在6:15-6:20多就已经遇到了这两名男子,并看见他们离开。 杨相灵和王胖明有没有可能把6:30以后的事记成跑操期间的?在一个时间被集合、升旗、跑操、早自习无缝隙划分的分秒必争的早晨,这种差错是几乎不可能的。 王广超6:30结束跑操,假设他再跑到五楼,再和张志超一起下到三楼,(再等张志超去买蛇皮袋),再遇见杨相灵和王胖明,起码也6:35了‍但杨相灵和王胖明都说自己在跑操结束前就进了教室,并且能准确说出当时教室里还有哪些没跑操的学生(见第五篇)。他们的时空是没有交叠的。 还有一个大bug是,王广超跑完操后不管是要回宿舍还是去教室,都不可能出现在西侧楼梯。他没有理由去那里绕一大圈。为了解决这个BUG,在2月28日(距离第一次审讯过了16天)王广超的证词改为:“跑完早操我又去操场西北角的厕所去解手,解完手我走西楼楼梯往俺三楼的教室走。”

(蓝色是王广超结束跑操后若真去解手的线路)

这么一改,他确实有了走西侧楼梯的理由,但时间差的bug更大了。他跑完操、解手后回到教学楼再经历那一系列事,更不可能遇到跑操期间就进入教室等自习的王胖明和杨相灵。


“当时我不知道和他(王胖明)有关。”
 
Q:回去以后,你又回到学校了吗?
A:当时初八开学,我又回去读了几天书,然后好像又一次放假回家,他们又把我传讯过去了【2月26日】,又让我说很多细节。我说我不知道说什么,不会说,他们就说我不老实。我说本来就是这样子,我不知道的事情,你们让我说,才有的口供。你现在又让我重说细节,我哪里知道?他们说你不老实说,那把你拘留了,然后就把我拘留了。然后我又受不住被他们打,又妥协了,我又承认,又按他们说的,又编了一点。


【没药花园】临沭县公安局于2005年2月26日,以“王广超明知张志超杀人,但在公安机关侦查过程中故意、反复制造虚假证人证言,为其犯罪行为包庇”将王广超刑事拘留,于同年3月1日延长拘留期限至同年3月5日。2005年3月2日临沭县公安局提请临沭县人民检察院以包庇罪批准逮捕王广超,同年3月8日临沭县人民检察院以涉嫌包庇罪批准逮捕王广超。 

经常有人怀疑张志超和王广超,质疑他们如果是无辜的为何不做任何抗争,并说出那样的话“换作我肯定要上诉,不愿意白白受这个污名。”但是设身处地想下,翻供的后果已经如此严重,一个农村家庭中高一的孩子还能如何抗争?


 
Q:你在口供里都叫王某某“明明”,这个称呼是你以前就知道,还是警方告诉你的?
A:我以前就知道他叫胖明明,他具体叫什么(真名),后来我才知道。
 
Q:那你以前有跟他聊过吗?互相认识吗?
A:认识应该是认识。当时因为在学校一起吃饭,他这个体型很有辨识度,可以说是全校最胖的一个人吧。可能(大家)都认识,但是具体叫什么不知道。
 
Q:你觉得王胖明和张志超互相认识吗?
A:也认识啊。当时我们吃饭的时候也经常会在一个桌子上,站在一起吃饭。还有一个证人叫杨相灵。这个人,我们在初中就认识。好像初一初二杨相灵和张志超还是同班,应该比较熟悉,比较了解的。【他此处还说了一些张志超体型有辨识度,质疑为何杨相灵没认出厕所门口的是张志超】
 
Q:在2月13日你交代后,知道是胖明明指认了你和张志超吗?
A:当时我不知道和他有关。当时那个警察审我时说,你们学校这么大事,你都不知道?提示一下,你们学校有几个胖子?我说有两个胖子。他们说,跟你比较熟悉的(是哪个?)我说张志超。他说还有呢?我说还有个很胖的叫明明。他说那你就把这个事情说出来。但是我当时不知道这个案子和他有这么大的关系。
 
一直到2014年,张志超的律师来找我,我才知道王胖明和这个案子关系那么大,我此前一直以为就是张志超诬陷我的,我很恨他,甚至当张志超律师来找我时,我开始都不想见他(律师)。
 
Q:你当时口供中还说起张志超给你看淫秽书籍,这是怎么来的呢?
A:这个我要澄清一下,这个是没有的,我现在可以打包票。当时这个《恐怖故事》小说我根本没有看过,包括那个武侠小说,我都没有(看过),也没看到张志超在看。
 
Q:那《恐怖故事》在你们学校里有其他人看吗?
A:这个我不知道。我看到你写的第几篇提到那个《恐怖故事》。我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过。
 
百分之百是他编出来的。”
 
下面列出的是2005年王广超和王胖明的证词,他们分别提到了一个前不久发生的小冲突。这是十分诡异的一个证词。

2月27日,王广超口供:
侦查人员问:你以上讲的是实话吗?
答:实话。还有一点,就是我取保候审后,有一天去西伙房,可能是早晨饭,胖明明他正拿煎饼蘸酱吃,我瞪了他一眼,说了他句气话,他把我拉出去让我去宿舍,非问我说什么,我没跟他去。我说了对不起,后来就算了,我当时就认为这事是他说出去的。
 
3月7日,王胖明口供:
侦查人员问:你现在知道那个戴眼镜的同学叫什么名字了吗?
答:叫王广超。那个班长是24班的,叫张志超。

问:你是什么时候开的学?
答:正月初八。

问:你见过他吗?
答:见过。我想有一天可能是吃午饭时候,我在西伙房吃的,我当时吃煎饼过去蘸酱吃的。正吃着,王广超过来了,他这时候像是刚理完发,成了短的。但是他瞪我一眼,说了一句:“我拿你真没治!”我拉他问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他说:“没有什么,你听错了,你再这样我就去找主任。”我就算了。

问:你当时觉得他说那话什么意思?
答:我认为他应该想他跟张志超的事是我说出去的。
 
这个和核心案情无关的细节对应上了,更增加了王胖明证词的可信度。那么王广超是否还记得当年他为何这么说?
 
A:这个事情呢是后来那个警察逼着我(承认的)。这个事情我知道,为什么?当时警察问我为什么看他?我说我没有看他。可能是他看到我,他再去给警察说,说我瞪他,但是没有这个事情,我也没有给他道过歉。
 
我后来想有可能是胖明明又给警察说什么东西,然后他(警察)一定要让我说明这个事情。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说我不知道,我没有过。然后他们说,那你肯定说了,不然他怎么会来说你呢?我说那我不知道。然后他们就说我不老实,让我承认这个事,那我就承认这个事情嘛。
 
Q:所以你认为这个事是胖明明编出来的,对吧?
A:百分之百是他编出来的,就是他说我瞪他,然后我给他道歉这个事情。我最怀疑的就是王胖明。就从他后来又说我给他道歉这个事情。我在想这个事情他是没有必要的,为什么又多此一举?
 
当时警察在问我这个事情之后,我都懵了。我说我不知道有见过他。然后警察觉得我又不老实,就是警察一直在相信他说的话,不相信我说的话,一直逼着我承认这个事情。我觉得这个事情也没有什么,能说明什么?有可能是我们两人见到过,但是他说我瞪他,我没有。假如说我要去找他麻烦的话,我从看守所出来,第一个找的肯定张志超的家【因为王广超当时只以为是张志超诬陷了他】。


【没药花园】蹊跷的是,王广超的笔录在先,王胖明的笔录在后。【注:当年笔录虽然是问答形式,但并没有录音或者录像,更像是侦查人员在确定可以得到他们想要的回答后再进行总结式的记录,所以那些翻供的口供基本都没记录下来。】


一种可能性,王胖明为了增加自己证词的可信度又捏造更多的无关细节。而警方故意调换了这一块笔录的顺序,让王广超“主动说”,再由王胖明“应证”,以进一步增加可信度。(但是用常理想想,王广超为什么要在警方问他“你以上讲的是实话吗?”后,莫名其妙主动交代这一段内容?这完全说不通。肯定是警方拿这个细节问他,他才说的。)

 

另一种可能性,这个细节王胖明也没说过,是侦查人员为了把罪名做实、增加细节可信度,编造后让王胖明和王广超分别承认的。(我难以相信造假会造到这个程度……)



Q:你觉得胖明明为什么供出张志超后把你也扯进去呢?
A:这个我不知道。我自己的猜测,他自己做了事情,随便找两个人。但是也只能是我自己的猜测。我觉得很奇怪,在第一次警察询问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说有尖叫声,后来才说有?然后把时间拉那么长,谁能记得一个月之前的事情?当时学校失踪这个女生后,他们班比较重视一点。像我们班,我只记得班主任、代课老师上课前会说一句:“我们学校有个女生失踪了,有没有人知道这个事情的,马上给老师说。”当时学校有民警一直在我们学校,每天有警车,所以“也可以跟警察说”。我们就觉得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是我们班的同学,我们也不认识。
 
“他们为什么不出来说一下?”
 
Q:对于有些谣言称你是在张志超被抓后去自首的,你怎么看呢?
A:绝对不可能。因为我都不知道这个事情,我怎么可能会投案自首?假如说我会投案自首的话,我之前就会说。我没必要为张志超隐瞒什么,来包庇他什么。这跟我一点关系没有。
 
假如我知道这个事情,我会怎么做?当时高家条件挺好的,他们还有悬赏,我记得好像还有五万块钱,假如谁知道高婷下落反映这个事情的话,能奖励五万块钱,升学的话,有可能还会加分。假如我知道的话,我为什么不去赚这五万块钱,然后再去升学加分呢?我为什么要等着他们来找我呢?我觉得警察为什么不想到这一点,我也很纳闷。
 
Q:后来你找过杨相灵和王胖明吗?
A:没有。从这个案子发生到现在,我从看守所出来后,谁我都没找过。我觉得本来就被冤了嘛,假如再去找人家,人家再报警把我抓进去,我要怎么办?就是挺怕的,被打压的很老实那种,什么事都不敢做,唯唯诺诺。
 
Q:你现在有想过去问清楚当年的事吗?
A:这个我从来没有尝试过,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不会去找。如果说能看到他说什么话,也是你们这些老师或者说是这些关注案件的人找到他,(我才)能在网上看到他说什么话,但我不会去找他们。

【注:张志超母亲和律师曾多次找过杨相灵和王胖明,但他们避而不见】

Q:你认为最好证明你和张志超无辜的方法是什么?
A:我觉得最有说服力的,就是山东那个警察重新立案。我觉得王胖明还有杨相灵应该出面说一下。当时不管是不是他们做了伪证,出来说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意思他会原谅】。他们为什么不出来说一下?

(张志超今年出狱和王广超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面)
 
讨论

那天在网上看到一段话:其实杨相灵没有指认张志超,他只说看见了两个人;王胖明也没指认张志超,他只说看见张志超和王广超在走廊站着。最后指认张志超杀人的是王广超,因为王广超对警察说,张志超告诉他自己杀了高婷,并让他保密。
 
这案子环环相扣,每个人的证词往前推进一点,最终指向了张志超。王胖明的证词的前半部分有杨相灵给他背书(证明了时间地点和两个人),而后半部分有王广超给他背书(证明了他和张志超一起遇见王胖明),导致他的话明明漏洞那么大,却不容易拆解。要拆解的话,必须既否定王广超的,又否定杨相灵。
 
我们今天拆解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即王广超的最终那一环。相信大家读完后都会明白这些证词是怎么来的。

当王胖明说出了那些证词后(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把张志超和王广超放到了一个固定的角色上:嫌疑人。张和王两人的任何辩解都成了“抵赖”。警方先入为主,用他们已知的零散信息编排了一个情节,让张志超承认后再让王广超承认。
 
我对王胖明最大的怀疑是,他后来为什么又要编那个王广超瞪他后又跟他道歉的故事?按理说这个细节和核心案情无关,其存在的目的只是增加他其他证词的可信度和把他放在受害人的角色。

会不会是个别侦查人员多编了一个细节,让王广超和王胖明两人分别“认领”,以做实这个案子呢?

目前看,可能性不大。为什么呢?

王广超在2014年以前并不知道王胖明指认了自己。他被传唤后只是经过警方提示,把两个胖子都编到了证词里:先遇见张志超再一起遇见王胖明。而警察也很清楚,他们并没有向王广超透露是哪个证人指认了他。所以警方主动编两人互动的细节可能性很低。

但有一个人不知道,那就是王胖明。他在诬陷后应当很心虚,总是担心警方会暴露自己。
 
他从一堆男生照片里指认张志超和王广超,虽然没有明说,其用意指向两个人共同作案。后来因为王广超参加跑操有强有力不在场证明,警方改为认定他犯下“包庇”轻罪,允许他取保候审后回学校上课。

王胖明以为张志超和王广超都被关起来了,以后也出不来,自己很安全。2月16日开学后,他去食堂吃早饭,惊讶地看见王广超也在吃早饭,暗自琢磨:他怎么没被抓?

他当时必然很不安,担心自己做伪证一事被揭穿,遭到报复。于是2月19日做笔录的时候,他编造了相遇的细节:一方面试探警方有没有暴露自己,另一方面也探探警察的口风,为什么两人不一起抓了?或许同时还可以暗示自己的付出:看,为了给你们提供证词,我的风险很大。

他在心底自然希望王广超一起被判刑,这样他才真正安全,他撒谎一事也不会再有人发现、追究。

警方在2月19日那次没写进笔录。他们在2月27日再次传唤王广超时问起这件事,王广超开始否认,后被迫承认,并被写进笔录。3月7日,警方再次传唤王胖明时,又问起这事,才写进笔录。

就从这个毫无必要的撒谎细节看,王胖明指认张志超和王广超的行为,有很强的主动性。或许他起初受到了“必须指认两个人”的压力,但他选择和自己体型相似的班长和他的好友陷害,这里面也有很大的私心。

办案人员为了尽快破案立功,不求真相,忽略证词中的种种明显bug。可能由于王广超参加了跑操,两人作案的故事圆不了了,侦查人员把他当作后来出现的包庇者;虽然有同学证明张志超参加了升旗,但时间还是对不上,侦查人员索性忽略那些证词,让他承认早上在被窝里看黄书……这一切再加上王胖明的私心,共同促成了最后的结局。
 
下一篇关于张志超翻案的原因,以及对凶手的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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